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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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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

休整了兩日,池鷙想到了一個必須要見一面的人。於是沒有告訴白澤,獨自溜出了王宮,前往了春度閣。

他易容後那張臉,丟到人堆裏都會被嫌醜,沒有得到老鴇的優待。

他開口就要花魁幸兒。老鴇似乎有些生氣,覺得這個醜男人連叫幸兒名字都不配,於是叫來了龜公,要把池鷙掃出去。

“我們家幸兒是不接客的,懂不懂規矩?”老鴇很維護幸兒。

池鷙道:“我又不是要讓幸兒跟我如何。聽她唱唱曲兒行嗎?”

“我們家幸兒一曲千金,你付得起嗎你。”

池鷙直接把一包金子丟在老鴇懷裏。這是白澤的錢,用起來不心疼。家裏有個能賺錢的男人的感覺真不賴。

老鴇掂了掂錢,眼睛都直了。吞了吞口水,克制住了見錢眼開的沖動,把錢袋還給了池鷙,沒同意。

池鷙生氣歸生氣,但很肯定老鴇這種做法。

他無法露出真容。給老鴇丟的錢,也不被老鴇放在眼裏。平時什麽妖魔鬼怪沒見過的他,現在竟然不知如何是好。

樓上的窗戶突然打開,幸兒向下看了一眼這出鬧劇,然後讓老鴇請人上去。

“幸兒,你確定嗎?”

幸兒道:“無事,這是我一個相熟的朋友。”

池鷙的目光與幸兒對上了,幸兒對他點了點頭。

老鴇再三向幸兒確定。幸兒再三點頭。然後老鴇很不情願地帶著池鷙往樓上走,一路囑咐池鷙不可見色起意、動手動腳。

老鴇這哪裏像生意人,倒像是私塾裏絮絮叨叨的教書先生,教導別人要以禮待人。池鷙背部挺立,禮貌地點頭回應。

說了一路,池鷙並無煩意,反而很有耐心地聽她講。老鴇覺得這個醜男人,醜是醜了點,心性應該不錯。她便放心了些,讓池鷙進了一間房,等待幸兒。

老鴇前腳剛走,幸兒後腳就來了。她還是像以前那樣謹慎,每次會面時,都會確保門口無人偷聽。

幸兒似乎消瘦了不少。她整個人如同末季的荷花,美則美矣,少了些靈氣。

她當著池鷙的面,直接摘下了面紗,用肯定的語氣道:“池將軍。”

池鷙道:“你如何認出是我?”

幸兒伸手指了指池鷙的發冠。池鷙發間的麒麟簪折射了窗外的陽光,映在幸兒的臉上。

幸兒道:“這個簪子,只有池將軍能戴。”

幸兒半張臉有著層層疊疊的紅斑,另外半張臉像剝殼的雞蛋般光滑。一邊極美,一邊極怖。那光滑的半張臉,像極了白國主。

池鷙睜大了眼睛道:“怎麽會?”

幸兒自知面目可怖,再次戴好面紗,“最近我的身體又這樣了。如今哥哥不在了,您也昏迷了三年,我真的不知道該同誰說這件事了。不過沒事,還不會影響到我的性命。”

幸兒知道白國主早已病逝,卻還不知道此番醒來的池將軍不是池將軍。池將軍大概是幸兒僅存的依靠了。

池鷙不忍心打破,道:“出現這些紅斑,寓意著什麽?”

幸兒嘆氣,“我的身體就像安國的警鐘。安國好,我便好,安國不好,我便不好。父皇為了能鎮住我體內的靈氣,把我送到了春度閣這種陰氣重的地方。雖是稍有功效,但不足以讓我痊愈。”

幸兒的存在,就像聖女之於蓬萊國。好像安國皇室子嗣,多多少少會繼承這一點,與安國國運同承一脈。到了白國主這一輩,幸兒沒有像她名字那樣幸運。不幸繼承了靈脈。

池鷙了然道:“如此說來,安國近期會有大難了。”

“不錯,”幸兒眉目間的憂郁很濃,“這才是我最擔心的問題。池將軍,你回去告訴他,最近發生的任何事情,都不要放松警惕。”

池鷙手指在桌面輕點,“怎麽幫你治好紅痕?玉蓮嗎?我會替你去摘來。”

在層層紅痕停息增長後,紅痕會漸漸變成像泥濘黑土般的黑痕,烙印在幸兒的臉上。曾經幸兒渾身都是這樣的黑痕,還是白國主偷偷去三更竹林尋了玉蓮給幸兒治皮膚,但治標不治本,這玩意總是反反覆覆。

幸兒擺手,“不必了。外貌對我來說從不重要。池將軍倒比我更在乎我這張臉。”

池鷙端起茶杯,假裝要喝水。

幸兒看著他道:“池將軍,你還會想起哥哥嗎?現今國主,和哥哥也是同一張臉。但你記住,他不是哥哥,你不能忘了哥哥。”

池鷙手中動作一停,“我不會忘記他。”

怎麽可能會忘呢?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,眼裏總有化不開的思緒。好像早把一切做成了一盤棋,連自己都能當棋子,步入棋盤。

幸兒睫毛顫動道:“哥哥是為了我們才死的。”

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嚇到了幸兒。池鷙聽到她的話,竟把手中的杯子生生捏碎了。幸兒看他手沒事,捂住了嘴。

她好像又說了不該說的話。

池鷙道:“什麽叫,是為了我們才死的?”池鷙指了指她,又指了指自己。

哥哥專門叮囑過她,千萬不能告訴池將軍。即使是在池將軍那一個月都待在春度閣時,她都沒有吐露過只字片語。池將軍昏迷了三年,醒後又馬不停蹄地回了夜臨鎮,時間長了,她嘴反而松了。

幸兒懊惱道:“池將軍,哥哥曾經說過,很多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。”

這句話白澤也說過。池鷙放在桌上的拳頭捏緊,背部青筋暴起。

“而且,知道了,又有什麽意義?哥哥又回不來了。我們只有好好活著,才不負哥哥的一片情誼。”幸兒看著眼前這個威武高大的人。

這樣一個總是在危難時刻,擋在她和哥哥身前的人,她怎麽可能沒有動心過?

不過只是一瞬間。如同小石子在湖面激起波瀾,很快便無影無蹤。池將軍的眼神從來沒有離開過哥哥,他好像是為了哥哥而生那般。

哥哥死後,那人取代了哥哥。池將軍除了覆命,幾乎不踏足王宮。他寧願到春度閣,什麽也不做,每日喝個爛醉。哪怕她就在池將軍的面前,池將軍透過她的臉,看到的也是哥哥的影子。

池將軍和她總共沒說幾句話,大多數時候,池將軍就同她幹坐著,盯著她,只字不講。然後到了需要出征的時候,便走了。

城中傳聞,她與池將軍情真意切。池將軍因為哥哥的意願,沒有回避,像是坐實了她同池將軍有婚約。因為池將軍,城中無人敢輕視怠慢她。

直到三年前,池將軍最後一次出征時,來過一次。他把麒麟簪交給了她。

池將軍在月色下,對她道:“你想他嗎?”

這是池將軍第一次用疑問的口吻同她說話。

沒有提到哥哥,可池將軍的眼裏話語裏,全是哥哥。

幸兒紅著眼睛,莊重地點頭。池將軍站了好久,轉身之前對她說。

“我也好想他。”池將軍的背影定格,“我會再見到他。”

過了沒多久,就傳來了池將軍身負重傷的消息,池將軍就像消失了一般,沒人再見過他。她很多次去王宮,都吃了那人的閉門羹。

再然後,終於等到了池將軍的蘇醒。

“我不是池將軍。”

這句話宛如一道晴天霹靂,打碎了幸兒陷在回憶裏的所有幻想。

池鷙的手撫過臉頰,同池將軍那張一模一樣的臉,讓幸兒松了一口氣。她心裏認定,池鷙就是池將軍。

池鷙再次道:“我不是池將軍,我是一個替身。”

幸兒表情再度僵住,“怎麽會?”她知道那人不是哥哥,是因為哥哥早早就告訴過她,會發生的一切。她知道哭鬧沒有任何意義,她無法改變哥哥的決定。

她不信池將軍會拋下安國,拋下她。

池鷙拿起鋒利的瓷杯碎片,在自己的手背上劃了一道。幸兒驚呼一聲。他力氣用得更深了一些,露出裏面的鋼板。待他丟掉了碎片,傷口隨之愈合了。

池鷙道:“我無法向你解釋清楚我是什麽。總之,我雖然也叫池鷙,但不是你想的那個池將軍。不過我會做好池將軍的身份。所以,你現在能告訴我白國主同你說過什麽嗎?”

幸兒眼眶倏地就紅了,像是知道了什麽,“難怪……你告訴我,池將軍……”她哽咽了一下,“是不是回不來了?”

真相很殘忍。但幸兒是白國主的妹妹,很多事瞞不住她。池鷙艱難地點頭,“三年前,池將軍不是重傷,而是身亡。”

幸兒再也忍不住,眼淚如泉,淚如雨下打濕了面紗。池鷙想了想,沒有出言安慰。此時無聲勝有聲。

幸兒擦了擦眼角,很快止住了哭泣,哽咽道:“安國皇室有個秘密,只有皇室之人知道。皇室嫡親血統,乃是安國的靈脈所在。我和哥哥都是。但哥哥身體的靈力比我強大,能夠抵禦靈脈吞噬。我不行,只要安國出現一點災禍,我便會像在煉獄一般痛苦。”

“父皇和哥哥疼惜我,不想再讓我遭受這一切。其實父皇很疼愛我們,他不想我們承受這些痛苦,甚至說過,寧願我們不是他孩子這種話,”幸兒再次擦了擦眼角,“父皇十多年前帶著我去了三更竹林尋神獸。當時我已經因為安國北部的旱災而奄奄一息。”

三更竹林裏,麒麟。麒麟好像是五大神獸裏,唯一向善的存在。庇佑著安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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